了不起的格雷斯。

只写感情,不写关系。

等。 Chapter 54


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


钟易轩咳嗽了一声,灯也没更亮起来。他有些不满,一边想着明天要去找物业投诉,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了闪光灯。


手掌擦过粗糙的大衣布料,带起一阵刺痛。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抽出手来,看着被磨破后还泛着淡淡血丝的掌心,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与毛不易的重逢是钟易轩没想到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周边的环境格外敏感,第一次被尾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


本以为是多事的记者不肯放过陈年旧事,想着走几条偏路甩掉也就算了。偏偏跟着的那人锲而不舍又怂的一逼,几次跟下来,也没见有什么越界的举动,搞得钟易轩不爽的很,只觉得被人撩拨试探着,不肯后退一步却又不愿跨出一步。


他索性不再理会,只做自己的事,想着时间长了那尾随者自然按捺不住,最后是出现还是消失也不干他的事。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异常的早。


一下起雪来,北京的交通状况自然变得更加恶劣。拥堵的街道上,最快的方式是走路,可最不舒服的方式也是走路。大雪始终没停,一脚下去细密的雪扑簌簌地顺着脚踝和鞋靴之间的缝隙落进里面去,浸透了羊毛袜子,湿漉漉贴着皮肤,冰得人心都发抖。


可钟易轩还是慢慢走着。


他没打伞。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并没有立刻融化。六角的晶莹挂在黑色大衣的袖口。有些也落在皮肤上,片刻便渗入纹理。凉意让他不自觉的蜷缩起手指,他有些出神。


他想起刚来北京的那年,冬天的时候他和廖俊涛见了雪都跟疯了一样的往外跑。毛不易是放任廖俊涛不管的,可偏偏自己每次跑到一半便被毛不易扯住脖领子拽回来,跟个大力水手似的箍着他,不顾他的挣扎给他围上厚重的大红色围巾,又戴上丑不拉几的五指手套,然后才肯放他出门去。


后文总是廖俊涛护着脖颈子惨叫,或是僵着手指头一星期都弹不明白吉他,然后钟易轩就会一边炫技一边挑衅,换来廖俊涛咬牙切齿的一句“狼狈为奸”。


自己得意的笑和那人的纵容不语还鲜明的存活在记忆里。


他不无自嘲地想,当年自己那么损,到头来还不是自己遭了报应。锋利刀片没有切碎他的手掌已是幸运,再不给他向廖俊涛炫技的机会也是理所应当。


思绪渐渐飘远又飘回来。


雪夜,沉重天色暗暗压下来,让人呼吸变得愈发艰难起来。一片纯白的凛冽荒芜。


钟易轩走着,魂都不知飘到哪里去。风灌进衣服,钻进毛衣的缝隙,他紧了紧衣领,却一点用都没有。红绿灯顷刻变换,钟易轩定了定心神,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里,随机了一首歌。音乐总能让他平静下来。他把音量调大,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慢慢往前走去。





“我一生的黄金时代,细看过沉默的大多数。”


打了滑的蓝色雪弗兰就那样直挺挺的冲出来。刺眼的灯光打过来引起一阵惊呼,车灯正前方的那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继续慢慢朝前走着。


“我就与你拂袖而奔,整个灵魂交付于你。”


耳边汽笛轰鸣。紧接着是一阵急刹车的尖利声响,轮胎抓地的声音刺耳无比。然后是一声巨响。


钟易轩整个人都被无形气流推了一把,他狼狈的踉跄了几步,还是没稳住跪在了地上。左手撑着雪地上好一会儿,几乎都有些发麻了,他才刚刚意识到好像发生了些什么,于是有些茫然的回过头去。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摘下耳机,一个更加尖利的声音便穿透世间嘈杂,穿透他脑海中短暂的一片空白。


“钟易轩!”


他无需分辨——即使那声音已经尖利的不像他熟悉的样子,甚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爱你就像爱生命。”


他恍然般摘掉耳机。他没有回头,却听见那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身上僵硬逐渐褪去,他被熟悉的温度紧紧包裹。


他瘦了。





钟易轩没有说话,可心底里竟只剩了这最后一个念头。他感受到身后的人细微的颤抖,感受到他想要紧紧的抓住却又怕弄疼自己的矛盾。男人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虚浮在半空中抖了又抖,最终还是抓住了自己混着肮脏雪水的左手。


他听到那人颤抖的询问。


“……疼不疼?”


滚烫的液体就那样滴落在手心,烫得钟易轩微微发抖。他想说不疼,可又说不出来,只得死死的盯着雪白地面。


他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件事。


深切的责怪就这样从心底涌了上来。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看得开,放得下,可直到他再遇见他的这一瞬间,他才知道,怎么可能放得下。


你问我疼不疼?


疼。


疼死了。





可这伤人的话他究竟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视线从地面转移到控制不住一直抖着身子的男人身上。


直到这一刻细细观察,他才发现,曾经高高大大的人,不知为何变得瘦弱异常。他只穿着单薄的风衣,却显得空荡荡的。毛不易的头始终低着,视线不曾离开他狼狈的左手。冰天雪地里,钟易轩只觉得这人比他离开时更没有烟火气了,整个人都没有生机,被他这么一吓,男人的脸色越发苍白,几乎要与这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像个游魂。


毛不易跪在地上,冰雪濡湿了牛仔裤,膝盖变的冰冷起来。人群似乎没有认出他们来,雪天里大家都赶着到最温暖的房子里,见他们没有大事就匆匆散了,只剩雪弗兰的主人慌慌张张推开车门,没什么诚意的问了句“没事吧”,便被钟易轩摆摆手放过了。


毛不易沉默着扶起钟易轩。粘腻的雪水挂在他的大衣上,融成一片泥泞污浊。


钟易轩跺了跺发麻的脚,不经意的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好像踩在了毛不易心尖上。


他只觉得长久闷在心里的苦痛在这一刻统统觉醒,逼得他连一句多余的问候都讲不出来。


他闭上眼睛,未干的泪水挂在睫毛上,片刻结成白霜。毛不易不敢看钟易轩的眼神,即使他知道那人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只想逃。


这场荒唐的重逢,从头到尾钟易轩没有说一句话。


只有毛不易带着第一次重逢不残存一丝一毫的喜悦和百分之百的难堪,做了次彻彻底底的逃兵。





TBC.


过马路不要听歌。

评论(45)

热度(20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