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格雷斯。

只写感情,不写关系。

等。 Chapter 57



除夕夜突然其来的谈话无论在时间还是地点上都不合适。钟易轩拎着两瓶江小白坐在廖俊涛家楼下。他等的有些久了,身子都僵了起来。小心地把瓶子放在地上,他朝双手哈了口气,一边跺脚想要让自己暖和起来。




他搓了搓手,犹豫了一下又从左侧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点上。




等廖俊涛应付完家里长辈下楼来,推开门的时候,钟易轩下意识的回了头。




稀薄的烟雾被北方寒冷的风吹散了。










省去了多余的寒暄,冰凉液体顺着口腔流入肠胃,让人变得暖和起来,体感的温差却仍是让钟易轩打了个哆嗦。




“就是这样了。”




本以为无从开口的事,用了半瓶子酒才让他得以倾诉。他的头低垂着,有些长的刘海散落下来,戳的他眼皮痒痒的。




钟易轩沉默着等待,想要听身边的人说些什么,却因为对方长时间的沉默愈发的躁动起来。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他又抽了一支烟点上,却被廖俊涛一把夺走狠狠地吸了一口。




钟易轩顿了顿,没再拿烟。




“他究竟怎么了?” 许久等不到对方的回复,他没忍住还是追问了一句。




“我不是很喜欢爆珠。” 廖俊涛吐出一口烟圈,却答非所问。他摘下帽子捋了一把头发,又把毛线帽扣好。“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钟易轩不禁皱眉,“我现在在问......” 




“我现在在问你。” 廖俊涛不容置疑地打断。




“......” 半晌,钟易轩还是妥协了。“三年了吧。”










两瓶酒很快见底了。




廖俊涛长吁一口气。他撑着膝盖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屁股。




“这么多年了啊。” 他咳嗽了一声。“你也变了。”




钟易轩隐隐有些心烦。事实上,如果不是事情已经走到令他无力的地步,关于毛不易的种种他并不想从别人那里听到,他们两个的关系,他也不想通过别人的帮忙才可以解决。所以哪怕他回来已经几个月,哪怕他无数次和曾经两人共同的朋友一起出行、聚会,他从没提及过当年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为何分手的往事,也没问过一句毛不易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他知道,他过得不好,毛不易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可是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样呢?




毛不易这个人,他用三年时间与他相知相识,他把他所有少年人对爱的理解和表达都给了这个人,就是为了护着他性格最深处的弱点——悲观,敏感,自卑——为了让他感受到被爱着,他收起了自己的任性,收起了年少轻狂横冲直撞的心气,只希望用自己的方式能让毛不易感受到世间最美好的感情。




年少的钟易轩是骄傲的,他的骄傲来源于他最好的爱人,所以他也要他的爱人得到全世界最好的、无可比拟的付出与奉献——他甘愿躺在他的身下,甘愿为他付出一切,放弃一只手也好,放弃吉他也好放弃梦想也好,他没怕过。可他唯独没想过,在他一门心思安抚毛不易,怕他为自己受伤而自责,怕他产生心理阴影的时候,对方早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男孩的世界坍塌了,不光是因为爱人的离去,也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在一起将近两年的时间,他用了全部心思去宠,去疼,去撒娇,去把他当作世界的人,从来没有被他改变过——他永远不会被他改变,也不会因为被他爱着而感到与众不同的快乐。




他不甘心。




于是就算他被绑到国外,他仍然每天锲而不舍的试图去找一个答案。护照被没收了他就打电话,毛不易的电话打不通他就联系别人,所有人都找不到毛不易他就拜托孟子坤去堵人——最后他终于在时隔几个月之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疲惫而压抑。




“钟易轩,算我求你,不要再联系我了。”




“就当是放我一条生路。”




他在电话的另一头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发紧,眼眶渐渐蓄了水汽。许久,他只剩一句。




“你还喜欢我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可能有别的答案呢,他怎么能够承受得了别的答案呢?




毛不易似乎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喑哑,再说话时是压抑不住的支离破碎,带着细碎哽咽的声音几乎令钟易轩不忍再听下去。




“喜欢?” 他似乎是又笑了一下,而后清了清嗓子,仿佛咽下了某种无法忍受的巨大苦痛。“喜欢?” 他又喃喃重复道。




“你居然在问我还喜不喜欢你吗钟易轩?” 他的呜咽再也忍不住。




“钟易轩。易轩。” 他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仿佛要把自己全部的心情都说给他听。




“我爱你啊。”




钟易轩闭上眼睛。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让我......放他一条生路。” 钟易轩忍了又忍,喉间的酸楚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让我别再联系他,就当放他一条生路。”




“......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他当初做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直到现在也不知道。” 廖俊涛沉默半晌,埋头吸了口烟。不知道是不是钟易轩的错觉,他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你变了很多——” 廖俊涛止住钟易轩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我不是说别的。” 他顿了顿,“只是你在某些方面简直变得和毛不易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江小白,左手拿烟,还专抽爆珠。” 




“真是想不注意都难。” 廖俊涛吸了吸鼻子,轻笑道。




钟易轩没否认。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我想如果我现在去问毛不易,他会斩钉截铁的跟我说,他不后悔。” 廖俊涛抬头看向远处无声绽放的烟花,身体绷的笔直。“至少,我们都看得到,你现在——抱歉,我没有低估你的痛苦的意思——至少是表面上,你活的很好。”




“可他......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 钟易轩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听下去,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包子,虽然一直没说,但我很高兴你回来,也很高兴你能尝试走回他身边......不管是你有意还是老天撮合,至少你俩还可以有这缘分。”




“你得帮帮他。” 廖俊涛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在此之前,有些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




钟易轩担忧,“所以他真的......对这方面有障碍了吗?”




“你了解的,恐怕已经是最乐观的部分了。” 廖俊涛苦笑。










过年的街道始终是空旷的。已经将近7点了,街边的房子里渐渐有了吆喝着起床的声音,笃笃切菜准备新年第一顿丰盛早餐的声音,小孩子被从睡梦中叫醒,激动地跑去换新衣服的声音,亲朋好友们收拾准备起来,打算出去拜年的声音。




钟易轩时隔几年再一次感受到了浓厚的过年味道,可他的心思却完全无法集中起来。




他的思绪因为熬夜和酒精而感到迟缓,而这份迟缓却逼得他把全部的思考能力都集中在了刚刚廖俊涛传递的信息上。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或者是个白痴,至少在不要听到或者不能理解这件事上他可以二者择其一——可偏偏他是如此明了廖俊涛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段故事——他见证过却不自知的,以及在他离开之后他错过的那些,对那人来说近乎惨烈而绝望的岁月。




心脏的钝痛已经无法被忽视。他伸出左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有些自嘲地想,现在自己感受到的这份疼痛与后怕,该是不及那人的千万分之一吧。




玻璃碎片划过喉咙的时候你有多痛呢。失去了你的声音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偷流泪,想着如果你不能做歌手了,如果退居幕后,你能挣多少钱,能不能足够赡养你的父亲,能不能仍然把我养的胖胖的,能不能有资格再和我并肩。




答应我的父母送我离开的时候你有多痛呢。最后一个夜晚,我们最后一次的血泪交融,你是用什么心情一次次地接纳我,拥抱我,亲吻我,哪怕那个时候你已经因为疾病而无法满足,此刻再回想起来才发现,因为你不再和我腻在一起而赌气跑去踢球最后被划伤了的我,真是自作自受啊。




被取消本该是你的荣誉的时候你有多痛呢。看着台下为你而来的歌迷们失落的神色,为你抱不平的模样,你一定比他们要难过更多吧。你一定会觉得对不起他们,觉得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于是对自己更加的严苛想要写出更好的作品。可你近来愈发疲惫而力不从心了吧。




抑郁症。




这是种什么样的疾病呢。




记忆力减退,自罪自卑,焦虑不安,性欲衰减。




光是这些词语,就足以叫他心惊了。




而毛不易,亲身在体验这一遭又一遭折磨的你,你告诉我,你痛不痛,你怕不怕啊。




果然啊。钟易轩抚住额头,竟有些想笑。廖俊涛说的没错,他了解的真的是最乐观的部分了。










心脏的疼痛愈发的难以忽视了。




“不许疼!” 他竖起眉毛,严令禁止自己的心脏。




现在如果这街上有其他人,怕是要笑他疯傻了吧。










钟易轩在家楼下唯一开着的便利店里买了咖啡和牛角包。他提溜着袋子,绕过一排排的车。




空出来的停车位格外的显眼。




他注视着空荡荡的停车位好一会儿,一直到眼睛都酸了,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缓慢地往单元门里走。










他的脚步很轻。摸索着走过黑暗的楼层,哪怕是短暂地,他想要把那些忘不掉的情绪和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暂时抛在脑后。




一层,两层,三层。




钟易轩在心里默念,直到他忍不住轻咳,声控灯霎时间亮起。他摸索着口袋里的钥匙,做好准备面对不久前见证了毛不易又一次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家——却在一瞬间定住了。




原来那个人缩进厚重的羽绒服竟只有小小的一团。




毛茸茸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钟易轩屏住呼吸蹲下身去,眼眶竟有些发热了。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帽子的绒毛,想要把那人看的更清楚些——




毛不易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




“......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钟易轩回过神,抿了抿嘴唇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他本意是想问他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他叫他回来开门,可这话听在毛不易耳里完全不是这回事了。他一下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就要撑着身子站起来,腿却由于长时间蹲在地上完全使不上力,身子一晃就要摔倒,被钟易轩眼疾手快的揽在怀里。




“对不起我......” 他急着拽下帽子,头发被他粗鲁的动作搞的乱七八糟。




“别动。” 钟易轩捉住他的手腕。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却还是被钟易轩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想起了什么。










我抓住了你的脉搏。




钟易轩一只手仍抓着那人冰冷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柔的整理他乱糟糟的刘海。




他直视着他,眼神是不容逃脱的,热烈的,忠诚的,无畏的,在经历了许多年的风雨历练之后,在经历了最美好和最痛苦的部分之后。










“毛不易。”




“和我在一起吧。”




“让我保护你。”




一如往昔。










TBC.




完结倒计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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